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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看出台灣人對死刑的想法:Google「鄭捷為什麼」,後面竟自動跑出⋯

記得小時候看連續劇「包青天」,在開封府衙門裡,黑面包公驚堂木一拍,總能抽絲剝繭,讓惡人伏法,接著就是鍘刀伺候。每到最後一幕,我總是要猜,到底推出來的會是龍頭鍘、虎頭鍘還是狗頭鍘?如果推出來的是龍頭鍘或虎頭鍘,更是大快人心!管你是皇親國戚,或是販夫走卒,一刀下去,都是一命嗚呼!
好像沒有鍘上這麼一刀,戲份就不算完結,可這麼一刀下去,戲便演完了。
全劇終。
陳世美伏法後,秦香蓮如何?大仇得報,她過得舒心嗎?公主喪夫,又該如何自處?我們甚至來不及了解陳世美上京後到底遭遇了什麼樣的故事?當他的頭被壓在虎頭鍘上,一滴淚從泛紅的眼眶滑下,他為什麼哭?是害怕嗎?他後悔嗎?而這些問號,就在那一刀下去之後,戛然而止。
二十年過去。鍘刀改成子彈,新聞不但要直播第一槍第二槍第三槍,還要對著車後「大體運送中」跟拍。
壞人死了,然後呢?沒有然後了。
我打開google,想知道鄭捷為什麼殺人,才打到「鄭捷為什麼」,後面自動跑出「還沒死」。大家只想知道鄭捷為什麼還沒死,沒人想知道鄭捷為什麼殺人?
有人說是因為他不敢自殺,所以殺人,想被判死刑,但他為什麼會想自殺?為什麼會想用殺人的方式來自殺?他為什麼對被害人家屬道歉?他後悔了嗎?如果能再來一次,他會不會做出一樣的事?
我們為什麼只想知道「鄭捷為什麼還沒死」?我們為什麼不想知道「鄭捷為什麼殺人」?是不是後面這些追問太難回答,會衍生出更多問題,前者卻給我們一個答案。儘管他什麼都沒有回答?小時候在學校裡,父母老師被問得煩了,就回孩子一句「不要問為什麼?天底下的事情哪有那麼多的為什麼?」好像一句話堵住孩子的嘴,問題就不存在了。長大了,遇到大是大非的難題,一樣不要問為什麼,好像把疑問堵住,問題就不存在了。
人死了,權利義務就結束了。檢察官的卷宗上多了一份結案簽呈,好像再也不需要討論,也沒得討論了。不過是一個麻煩,一塊毒瘤,割了就好了。台灣人貪圖方便,講究效率,連判個死刑,結束一個犯人的生命,也是這樣的。
但我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鄭捷要去殺人,如果下一次,再出現隨機殺人事件,社會要怎麼應對?我們還是不知道,要怎麼從教育,從家庭,從社會安全網,去接住那些摔落下來的人?我們還是不知道,當社會受傷了,我們要如何治療這個傷口。我們只知道,把毒瘤割除了,把傷口堵住了,事情就結束了,我們假裝看不到還在汨汨流血的血紅創口,還有隱而未見,可能繼續擴散中的毒素。
我們只恐割得太淺,殺得太慢。
觀眾入戲了,在電視機前集體高潮了,然後射後不理。
鄭捷死了,然後呢?
留下一地無法解答的問題,找不到解決的方案。台灣人不但對加害人缺乏同理心,對被害人也缺乏同理心,我們的同理心非黑即白,只隨自己心中編織的正義劇本起舞。所以加害人的心情不需要理解,受害者家屬一定是只要討回公道,如果不照著寫好的劇本演出,就是「冷靜到異常」。我們不想要真正地解決問題,只想出一口惡氣,我們不需要知道為什麼,只要事情解決了就好,而我們的司法體系這次總算順應潮流,速審速決,訴訟經濟,省事省力省糧還省錢!
知道鄭捷伏法的那一刻,你的感受是什麼?
你感到舒心了嗎?因為一個人類的死亡,而感到鬆了一口氣嗎?
還是,你也感到一點傷心?
兔死尚且狐悲,一個人死了,然後呢?
沒有然後了。然後他就死了。
本名高子壹。上大學以前,以為自己會是穿著套裝踏著高跟鞋,進出商業大樓的經理人,沒想到變成弄髒雙腳踩入田野,永遠只能背運動書包的學術魯蛇;曾經以為成功就是要賺大錢,誰知道現在每天都在搞教育事業。教授稱呼我博士生,大學生喚我助教,國高中生叫我補習班老師、周妤、都督、正妹、女神。
自認為是雜揉讀書與教書,夢想與實際,理性與感性,學術與生活的文化工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