職場 | 教育趨勢
「我從小讀國編本,也沒被洗腦啊~」別傻了!你只是不知道自己被洗腦而已

雖然談到課綱,我不喜歡用「洗腦」這麼粗糙的詞,不過我更不喜歡某些人「我從小也唸國編版,現在也沒有被洗腦啊~」的說法。首先,其實你可能被洗了但你完全沒感覺,因為很徹底所以很舒服。其次是,教育對人的影響,本來就很細膩複雜,不是塞入A就會得A,有時它的作用力在於阻斷BCD的可能性,並且產生XYZ的潛在影響。對我來說,這種說法只是要彰顯自身的獨特性而已:「你看,我好棒棒吧,我都沒有被洗腦。」所以完全不意外的是,此種言論好發於各種文青。
昨晚睡前,我太太跟我討論到我的偏食,我才突然想到一件跟「洗腦」有點關係的小事。
在我很小的時候,家裡有一套硬殼精裝的兒童讀物,每一本都薄薄的,介紹一個科學主題,比如「宇宙」、「昆蟲」之類的。我沒有每本都看,有幾本我卻特別喜歡,翻了很多次,其中一本就是在講「食物與營養」。
幾十年後,那本書的某些字句我都還記得。比如它說,生食是不好的,會很容易受到細菌感染,應該盡可能把食物弄熟才吃。所以直到我上大學以前,我絕對不吃生魚片,而我的大弟至今沒有解除這項習慣,連吃牛排都不能見血。
它講了很多食物的「禁忌」之後,還特別講到什麼是好的食物:像是咖哩飯,有蛋白質、有澱粉、有紅蘿蔔提供維生素⋯⋯它說,吃這種營養的食物會讓人感到很有力氣,旁邊還畫了一個小男孩滿足地扒飯的樣子。我清楚記得,從讀了這本書以後,我就「覺得自己喜歡」咖哩飯,至今如一,我大弟也是。每次吃完,我就會在腦中浮現剛剛吞下去的東西化成能量在我周身遊走的畫面。
這是「洗腦」嗎?不,那是一本居心良善,沒有傳遞什麼錯誤知識的童書。但這就是教育:所有它所呈現出來的符號,無論主次,都可能會在某個你沒注意到的狀態下,發揮影響力——而且等你發現,已經來不及了。我理智上明知我的食性是被建構的,但你要我看到咖哩飯而不想吃,這基本上已經不可能了。你看圖片裡面那個小男孩多滿足啊。
幾乎可以這樣說,這就是「教育」,就是「意識形態」如何形成的最簡單模型。不要太相信「自己的想法」,你會發現人類腦袋裡面「自己的想法」少得可憐,而且必須很努力掙扎才能保有。
朱宥勳,1988年生,清大台灣文學所碩士。現專職寫作。
從小就是乖學生,並且以教師辦公室為遊樂場。待過私立學校也待過明星學校,擔任教育工作者時,站過學生成績PR值99到PR值沒有底限的各種學校講台。從一個好學生,變成一個越來越不信任台灣教育體系的教育工作者。
我們總是說教育能夠使階級流動,但實際上是鞏固階級。能夠站上講台、搖筆為文的我們,都是穿過這張殘酷篩網的倖存者。
台灣的教育體制,本身就是參與一套血淚斑斑的共犯結構。我們傷害過的、排除掉的、無能為力的每一個學生,都是蹉跎他人好幾年生命、甚至一輩子的一支大過。教育提供的希望和機會是必要的,但卻只分給那麼一點點人。能不能再把網格撐大一些?
改革總是來得太慢,寫在這個專欄裡的諍言,是我做為一名教育工作者,一筆一畫寫落的銷過日記。提醒自己永遠記得那些來不及挽救的、正在發生的、將要毀壞的⋯⋯然後試著多守住一些尚未來到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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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宥勳,1988年生,清大台灣文學所碩士。現專職寫作。
從小就是乖學生,並且以教師辦公室為遊樂場。待過私立學校也待過明星學校,擔任教育工作者時,站過學生成績PR值99到PR值沒有底限的各種學校講台。從一個好學生,變成一個越來越不信任台灣教育體系的教育工作者。
我們總是說教育能夠使階級流動,但實際上是鞏固階級。能夠站上講台、搖筆為文的我們,都是穿過這張殘酷篩網的倖存者。
台灣的教育體制,本身就是參與一套血淚斑斑的共犯結構。我們傷害過的、排除掉的、無能為力的每一個學生,都是蹉跎他人好幾年生命、甚至一輩子的一支大過。教育提供的希望和機會是必要的,但卻只分給那麼一點點人。能不能再把網格撐大一些?
改革總是來得太慢,寫在這個專欄裡的諍言,是我做為一名教育工作者,一筆一畫寫落的銷過日記。提醒自己永遠記得那些來不及挽救的、正在發生的、將要毀壞的?然後試著多守住一些尚未來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