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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讓老闆親自出馬」是下屬能力不足?別把當責誤認成通責

1.對職場打滾已久的工作者而言,針對上司的「考前猜題」幾乎是必備本領。但猜測主管心思,並非是工作者的職責。
2.作者的老闆堅持要親自撰寫公司刊物的治理理念專欄,讓已經歸納好文章切角的她感到十分焦慮,並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能力不足,才讓老闆親自出馬。
3.直到老闆完成手稿,作者才瞭解傳達公司治理理念,是老闆的責任,並非由她「僭越猜測」。她的責任是將老闆的手稿進行專業編輯,這樣才叫「當責」。
在所有的職能當中,我最自豪的2項指標,是協作(Collaboration)與當責(Accountability),擅長組織的折衝協調,並且對成果絕不妥協。對比同事、上司、下屬的360評核,通常也會獲得一致性的肯定評價。
不過,我的新老闆肯尼,輕易的顛覆我引以為傲的職能指標。
老闆的本名不叫做肯尼,我如此稱呼他,沒有物化投射的惡意。而是他就像電影裡走出來、栩栩如生的肯尼,金髮碧眼、挺拔體面,有一顆開放而溫暖的心。
肯尼與所有我共事過的老闆最大不同,在於他很難被「考前猜題」。我想對職場打滾已久的打工仔而言,考前猜題幾乎是必備的本領。老闆的沒說出口的動機、話語的弦外之音,只要略懂「眼色」,我多半能完美覆命,即使不中、亦不遠矣。
我摸索了大半年,對於猜測肯尼心思的感受是「簡直差遠了」。即使大致瞭解肯尼的決策邏輯和領導風格後,我猜題的準確率仍不到1%。再簡單也不過的事情,肯尼屢屢讓我驚訝。這令我很焦慮,深怕這樣下去,遲早有天被請回家吃自己。
堅持親自寫專欄的老闆,讓人感到自己能力不足
最近,肯尼又給了我一個震撼教育。為了促進公司內部組織的溝通順暢,他請我編纂一份內部電子刊物,同步布達公司內的重大資訊,以透明不失軟性的調性,慢慢拉近團隊之間的向心力。
肯尼和我前任新加坡老闆一樣,都是業務悍將出身,在溝通領域,賦予我很大的空間與彈性。也不排斥在必要時候,身先士卒、登高一呼激勵員工。
所以我留了刊頭最重要的欄位,讓肯尼可以好好聲張信念。基於協作與當責的前提,我也大概列好簡單的題綱,除了幫助肯尼按圖索驥,也方便我們初次凝聚共識。那些題綱,是我走訪各部門首長,歸納而來的結論,大家都提出了一些建設性的觀點。
肯尼讀得很仔細,湛藍迷人的眼珠,遙遙停留在題綱的背面。我很熟悉這個表情,代表「我猜的又差遠了」,他有自己想說的話語。不出所料,肯尼望向我,「我得想一想,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?」
「當然好。」我不放棄的又旁敲側擊幾個切點,肯尼托著腮,感覺不是很確定。「唉,沒救了。」我在心裡輕輕哀嘆一聲,每到這種時刻,我就會覺得自己的英文不夠好,無法精準收斂對話,引導對方做出明確結論。
一眼看穿我的憂心,肯尼體貼的對我說:「不用擔心,我會寫好給你的。」
「蛤?我更憂心了。我聽到了什麼?老闆是說他會寫給我嗎?這怎麼可能叫老闆自己寫啦?」我在內心尖叫著。但我沒聽錯,肯尼換上胸有成竹、百分之百的當責神情:「對,這篇我來寫。不過,你要負責替我翻譯成中文給大家喔。」
走出肯尼辦公室大門,我還是覺得很不真實。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能力有問題,所以他只好親自出馬。過去還是小AE的時候,我的老闆曾因為太害怕我跌了公司的股價,不得不捲起袖子御駕親征。可是,無論我再怎麼能力不濟,讓老闆自己寫專欄的行徑,還是史無前例。
考前猜題,並非我的職責
我提心吊膽,過了2、3個星期,肯尼仍杳無音信。我心中的小劇場從驚異變成恐懼,不斷猜想:「怎麼辦?這會是一個測試嗎?考驗我究竟怎麼向上管理?還是,我會不會一開始就誤會了他的意思呢?」
肯尼的行程滿到沒有間隙,我向秘書好友討了好幾次救兵,她送來肯尼式的暖男回應:「老闆說,他一直把這件事情記在心上。但他近期實在分身乏術,會找時間完成的。」
秘書好友也給了我很務實的建議,雖然這件事情有當初約定的期限,但經過幾次提醒,老闆確實知道進度延宕,是因為必須等待他的文章。她說:「妳就去忙妳更重要的事情。」
我還是七上八下,心裡把自己貶得很低。如果是在以前待的本土公司,我一定可以讓這件事情如期完成,也不用勞煩大老闆自己操刀。
再過了幾日,在一個快要下班的傍晚,肯尼將我召喚進去。很誠懇的替自己的延誤道歉,同時拿出密密麻麻的手稿,以及一份已經被打印工整的文本,跟我逐字對焦。
我受到不小的震撼,沒想到他真的一字不漏、老老實實寫完,我還以為只會收到幾個關鍵字的草稿。另一方面,隨著閱讀一句句,我總算明白為何肯尼堅持要自己來寫。
肯尼是一個思維恢弘、極有洞見的領導者,讓他對於組織的現況,有更深入、全面的觀察。他提出來的切角,對比我列的題綱,真是天差地遠,只靠我明查暗訪各單位的功夫,也無法來讓內容更貼近。
我不禁回想起,自己在工作上展現的協作與當責,有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「揣摩上意」的前提上,務求「當老闆撅撅屁股,便知道他要放什麼屁」,不要讓老闆操任何一點心。
我將自己放得太大、太重、太關鍵,把「當責」,視作「通責」,通通都是自己要負責。所以,我的「協作」,以前常常變成「領銜」。有時,連我也分不清,這到底是老闆有心為之的指令,還是我個人假公濟私、利欲薰心?
反觀肯尼,雖很在意「當責」,卻不要求一個人要「通通負責」,只寄望各人擔負起「應當之責」。如同他信任我能將刊物裡,涉及組織挑戰、焦點人物、社會責任的部分,勾勒得栩栩如生。然而,關於領航的思緒和方向,他並不鼓勵我「揣摩上意」、直接代筆的作法。
因為,那是領導的責任,他覺得有必要自己交代清楚,省去低效率的往返調校,讓我們在擅長的領域各司其職,做出最佳化成果。
當肯尼向我洋洋灑灑的剖析完文本,便帥氣的把長腿一伸,「接下來,就交給妳了,是要全文呈現,或抽取其中最精華的一段就好?我相信,妳不只能寫,還能轉化得比我更專業。」
我朝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,表示沒問題。也順口鎮定的延長刊物發送的期限,畢竟內容得經過大幅轉譯,和其他專欄刊目也要互相呼應,我需要一點時間整理。肯尼擺擺手,說我可以自己決定。
心裡有點激動,這可能是我漫漫職涯中,第一次只需回應真正屬於自己的職責,同時為自己爭取合理的完成時間,毋須揣測、壓抑、拚命。
心裡更多的是平靜,我知道,我的職涯,終於來到一個分水嶺。擺脫討好上意、通通負責的「挺身而進」,轉向聚焦所能、專注於一的「安身立命」。那些在肯尼面前,我從未命中的考前猜題,並非我能力不足,而是因為那本非我該作答的命題。
如果你和我一樣,覺得時間總未站在你那裡,諸事反退不進,等一等、停一停,不要緊的,可能這個責任,並不屬於你、或還未輪到你。那麼,你就先去做對你而言更重要的事情。
珍惜自己的能量,克制毫無節制的承攬和消耗,就是當責的開始。
責任編輯:陳瑋鴻
核稿編輯:倪旻勤
職場裡的人類圖
資深傳播人,準人類圖分析師。在公關行業謀生,歷經代理商、客戶主,本土與外商的職場修羅,遍遊消費、電信、醫療、遊戲、保健等產業江湖。
江湖之外,仍未忘情作家夢,以文心藍為筆名,出版首本著作「不辜負自己,就是最好的人生」。並於中年後半,以實踐人類圖開展全新支線,期待結合所學所見,刻劃職場遊歷作為借鑒,鼓舞每位工作者,忠於本我、適得其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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