職場 | 教育趨勢
台灣學生的致命傷:很愛猜題,卻不問問題!難怪培養出「揣摩上意」的職場文化

上學期,我開了一堂碩士班的必修課,我喜歡互動式教學,也鼓勵學生問問題、發表意見,也鼓勵學生回應彼此的意見,不過面對一堂有50個學生的必修課,這種教學法有一定的困難度。
在那麼大的班級,學生很容易躲避發言,反正老師問問題的時候總有比較積極的同學舉手回答,有些學生只求安靜地上完一學期、拿到學分,跟阿兜仔老師的互動越少越好。
為了鼓勵比較安靜的學生也能主動發言,我通常會主動問學生問題,每個禮拜cue幾個學生,一個學期結束了,大部分的學生在課堂上也有機會表達自己的看法。
不過,今年的班級非常可愛,他們除了上課之外,還順便觀察「老師喜歡找哪一類人問問題」,有一天他們不小心說漏嘴,把他們的觀察告訴我。
「老師,我們發現你問學生問題的時候有偏好,深色衣服的學生比較不容易被你問到,但是如果學生穿彩色的衣服,會很倒楣被點到!」
這是我第一次意識到台灣學生習慣用「猜」的方式去學習。
當學生跟我分享他們的觀察的時候,我腦袋飄進來另外一個問題:為什麼學生想要「猜」我的偏好呢?
我發現學生常常喜歡「猜」老師到底在想什麼,好像破解了老師的偏好,就可以拿高分。這個學期我有好幾個學生跟我說,在寫報告的過程中,一直猜不出來老師到底要什麼,也發現自己的成績一直都不理想。
學生這樣跟我說,我通常問他們:「那麼,你有問過老師評分的標準嗎?對老師來說,一份好的報告到底包含什麼因素呢?」「如果你們沒有問,那老師怎麼可能針對你們不清楚的地方,進一步說明呢?」
不過學生並不這麼想:「我不敢問這樣的問題,怕一問老師就生氣,也怕老師說課堂上已經解釋了好幾遍,怎麼學生這麼笨都跟不上老師的進度!」從同學的言談中,他們好像從小就覺得去找老師問問題,是一件不會讓老師太開心的事。
難怪學生不會用問的,而是用猜的。
但是,如果學生一直要「猜」報告到底怎麼寫,學生怎麼會「學」會寫報告的技巧呢?
學習一樣新事物,需要一段長期與緩慢的回饋與反思過程(feedback process),在這個過程中,老師需要花時間,要明確地指出學生處理不好的地方,並給予修改的建議。
學生收到評論之後,也需要思考老師的建議,再修改後給老師看,老師再給建議⋯⋯這個來回過程,要一直重複到寫好為止。
學生不敢發問,並不完全是學生的問題。有些老師習慣於高高在上的權威感,習慣在課堂上講完就沒事了,往往會把學生的提問視作挑戰或質疑,並不習慣去了解每個學生的問題。這也是為什麼我的同學提到「去問老師問題」的時候,這麼恐懼,想必是從小到大已經有很多不好的經驗了吧。
顯然,期待下屬「揣摩上意」,不只是學生或屬下的問題,更大的問題是在上位者並沒有負起教育的責任,甚至把年輕人的請益或疑問,視為挑戰權威。在職場,這樣的關係更常見。
常聽到一些老闆或是資深的主管抱怨自己的下屬很無能,但是他們對於下屬鼓起勇氣提出的建議,也拉不下臉來正面回應,畢竟官大學問大,哪輪得到下屬提建議呢。
這真的是下屬無能,還是上司也不願意花時間培養下一代呢?
培養人才第一步,從誠實溝通開始,誠實地回答下屬問題,也許下屬的問題會挑戰上司的理念,但是上司沒有辦法說明自己的原則,怎麼能教會下屬如何思考呢?
台灣不乏聰明的年輕人,培養下一代世界第一流人才,需要從改變管理跟教育的文化做起,回應與指導來自年輕人的批判思考,才是下一代成長過程的開始;而年輕人們不懼怕權威,有理且有禮的請益,絕對是能讓雙方教學相長的。
韋岱思,國立中山大學企管系助理教授,台灣大學社會系博士,在荷蘭出生長大,唸大學時因為想多了解東亞來到台灣學習中文。2010年變成阿兜仔女婿,2014年升格成為荷蘭爸爸。
很享受觀察女兒長大的過程,把女兒的學習進度視為自己人生最大的成就。不過,過程中發現荷蘭與台灣育兒文化大大不同,開始反省自己的文化,也在思索台灣的教養方式。透過寫作紀錄女兒的成長故事並分享兩個文化之間的教養經驗。在2017年出版「荷蘭爸爸的教養真心話」一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