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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兒子考試交白卷,我才知道我錯了!」香港歌手陳美齡:關注孩子的感情,而不是考試成績
照片提供:三聯出版社62歲的教育學博士陳美齡是歌手、作家、也是演講家,成功培養三位兒子進入美國名校史丹佛大學,她的家庭教育理念深受廣大家長肯定。陳美齡經歷了豐富多彩的人生,從結婚生子的喜樂、義工見聞的震撼,到確診乳癌的晴天霹靂,不同的人和事,在不同階段給了她不同的啟示,也織成一套她對生命和快樂的獨特看法。
有一天,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,突然覺得右胸有一點痕癢。我摸了一下,發覺好像有一粒很小的硬物在裏面。我一愕,再小心的摸了一下,這次卻找不到。
我繼續看電視,過了幾分鐘後,又覺得有點痕癢。我再摸一摸,真的好像有一粒小豆子在裏面。
換著以前,我不會理會,但有上次手術的前車之鑑,所以我決定找醫生診治。
在日本,除了兒科醫生之外,我想起還有一個熟悉的醫生,就是婦科醫生。
我打電話跟她說:「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,今天可以嗎?」
她說:「你不是有第四個BB吧?」
我說:「不是不是,是其他事。」
醫生答應在下午見我,並用超聲波為我檢查。
「真的好像有一個小瘤,但在這裏看不清楚。我寫介紹信給你,去綜合醫院檢查吧!」
過了幾天,我拿著介紹信,到綜合醫院接受了乳房X光檢查。主治醫生看著
結果對我說:
「在你右邊胸部裏面有一個小瘤。」
他抬頭說:「可能是乳癌。」
我眼前一黑,好像心口被人打了一拳。張著嘴,卻說不出話來。
醫生說:「我會抽一些細胞出來檢查一下,希望是良性。十日之後應該有結果,我會打電話給你,你不用打電話給我,請等我的聯絡。」
我很擔心,但又懷有一絲希望,因為上次的瘤是良性的,可能這次也是吧。
過了十日,醫生沒有打電話給我們。
晚上十點多,金子力說:「我打電話給他。」
我說:「醫生不會在的。算了吧!」
但金子力不聽我說,打電話到醫院,醫生果然還沒有回家。
我望著金子力講電話,他的面色越來越蒼白,聲音越來越小。
他掛上電話後,我問他:「結果怎樣?」
他搖頭說:「你有乳癌。快些換衣服,醫生在等我們。」
當時我腦海裏只有兩件事。
第一是協平。他只是小學生,不能沒有了媽媽,我不可以把他留下就死掉。
第二是我的媽媽。我不可以比媽媽先走,讓她傷心。
我呆立原地,心神慌亂。
金子力催促我說:「快些去換衣服,醫生在醫院等我們啊!」
換了衣服上車,我感到很不甘心,哭了。
我對自己和家人的健康都十分注重,煮的菜都是基於食療方式。而且我沒有暴飲暴食,不煙不酒,家裏也沒有人有乳癌,為什麼我會有呢?
我越想越氣,眼淚停不下來。
金子力一邊開車,一邊對我說:
「有什麼好哭呢?人的壽命是注定的。若果上天要收你回去,你就得回去。上天不要你死的話,你想死也死不了。」
這番話,聽起來好像有一點冷漠,但我覺得他說得很對。
到醫院後,醫生正式宣佈,我患了乳腺癌。「但你的瘤很小,可以說是第一期。我希望早點做手術,如果癌細胞擴散到淋巴的話,會很容易蔓延到全身。」
我唯一的空檔,就是原定舉行演唱會的9月30日前後。醫生建議10月1日做手術,我們也贊成。那時離做手術只有10天。
和平從美國回來,幫爸爸照顧協平。大家都非常擔心,我也很緊張。
姐姐也從香港過來,看我做手術。她說我應該把胸部全部切除,醫生卻說因為是第一期,所以可以保存一部份。我決定,若是癌細胞沒有到達淋巴的話,就希望把一部份胸部留下。所以進手術室之前,我不知道我的胸部會否被割除。
三個多小時的手術完成後,我在手術台上醒來。
護士告訴我:「手術成功了!沒有去到淋巴!」
姐姐也告訴我:「你的胸部留下了!」
祝自己生辰快樂
2007年是昇平考大學的年份。
當醫生宣佈我患了乳癌之後,我傳了短訊給在美國的和平和昇平,他們兩個都說要回來看我做手術。和平是大學生,請假比較容易,所以我讓他回來看我;但昇平剛好要準備考中期試,那場考試的分數,是他考大學時的關鍵之一。所以我對他說:「媽媽沒事。你專心讀書,快要考大學了。」
手術之後兩個星期,昇平的老師打電話給我:「家裏發生了什麼事?昇平情緒不穩定。他考試交了白卷!」
當時我才知道,昇平聽到媽媽患了癌症,受了很大的打擊。加上我不准他回來看我,更令他的憂慮達到不能控制的程度。那麼勤力的昇平竟然會交白卷,嚴重性可想而知。
我趕快打電話給昇平,向他道歉,保證媽媽沒有事。然後再打電話給老師,說明昇平失常的原因是我患了乳癌要動手術,求他給機會昇平補考。當然,學校沒有准許。
我感到很後悔,認真反省。
我做的決定是錯的。我應該多關注孩子們的感情,而不是他們考試的成績。
我一心以為這樣是對昇平好,其實是令他受苦了,對學業也是一個反效果,有可能考不上史丹福大學。
還未知道有乳癌之前,我們和昇平探訪過多間美國大學。昇平決定先考史丹福,考不上才考慮其他選擇。為此,他需要在11月1日提交入學申請表和論文,剛好就是我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音樂會的第二天。
10月30日,我一方面緊張自己的音樂會;另一方面也關注昇平的入學申請。我打電話問他論文寄出了沒有,他說:「還沒有寄出,我在作最後修改。」
我問他:「趕得及嗎?快點做!快點寄出吧!」
他說:「媽媽你不要這麼緊張,現在是用電腦傳的。我還有24小時啊!」
可是我心急得很,不禁再一次給昇平壓力,「一定要及時寄出,否則會後悔一輩子啊!」
那天晚上我睡不著,協平在我床邊說:「媽媽,明天是音樂會。快些睡覺吧!」
我做夢看到昇平拿著申請表,找不到郵箱,我卻幫不了他!掙扎了很久,醒來時渾身冷汗。
我深深感覺到,要遠距離愛護孩子,真不容易。我很想擁抱昇平,告訴他:
「你做得很好。不要怕,一定考得上的!」但我身在北京,無法如願。
很託福,昇平也成功考上了史丹福大學,我鬆了一口氣。
因為我不但沒有幫到他,反而連累了他。但他有足夠的實力,考上了第一志願的大學,我覺得特別驕傲。
手術只是治療癌症的開始。
在北京做完音樂會之後,我回到日本開始做電療。做了兩個多月,非常疲倦。
2008年元旦,我開始了為期5年的荷爾蒙治療。對我來說,這個治療比做手術和電療更辛苦。停止荷爾蒙作用的藥有很多副作用:頭痛、關節痛、精神不安定、晚上睡不著,而且還會出疹子。
但最令我痛苦的,就是我的臉會腫得比平常大一倍。眼睛張不開,沒有鼻子,就好像一個方形的大饅頭。一腫起來,就會維持一整個星期,需要停止服藥,才會慢慢恢復原本的臉形。醫生也搖頭,「在我的病人之中,沒有腫成這個樣子的。」
因為隨時都會腫起來,工作的編排大受影響,臉腫的時候不可以上電視,也不可以拍照。但我依然繼續演唱,因為我還有170場和平唱會要舉行;但就連聲帶也受到荷爾蒙治療的影響,發聲不能自如。
我痛苦不堪,精神大受打擊。
協平看到我每天愁眉苦面,竟找到一個方法來安慰我。
有一天晚上,他突然來到我的床邊說:「媽媽,說笑話給您聽。今天的笑話。」
然後他就開始說:「在桌上有一盤蘋果和一盤曲奇餅。有一天媽媽要上街,她有很多小孩子,所以她寫了一張卡留言,放在蘋果旁邊:『每人只可以拿一個。天主在看著啊!』她最小的孩子回來,看到媽媽的留言,也寫了一張卡,放在曲奇餅旁邊:『你們喜歡拿多少就拿多少,因為天主在看著蘋果。』」
他繪聲繪影的表現,惹得我笑出眼淚來。
一方面是因為他說得很好,另外一方面是因為我感受到他的愛。
他希望見到我的笑容,所以才想到這個絕招!
從那天開始,他每晚都來到我床邊,給我說笑話。他的笑話是從網上找來的,有些時候並不好笑,但他一顆善良的心,令我只要見到他,我的心就好像開了花,每晚都能在歡笑中就寢。
2008年,傳來一個好消息。
我從2007年開始做的和平演唱會和發行的新唱片,得到廣大歡迎,在當年的「日本唱片大賞」中拿到了「特別賞」。那是高度的榮譽,大家都恭喜我,但我覺得不是我得獎,而是熱愛和平的所有人得獎。
得了乳癌雖然辛苦,但我學會了珍惜每一分每一秒。
每天都是值得慶祝的,每一天都是新一天的誕生。
我起床的時候,會對自己說:「Happy birthday to me! 陳美齡生日快樂!」
對,每一天都是我的生日,每一天都是好日,並多謝上天給我多一天照顧孩子。
我開始把每一天當作生命最後的一天,以如果沒有明天為前提,思考今天我要做什麼。
這樣的處世方法,其實是快樂的。因為每天都感恩,每天都充滿活力,而且看到的事、碰到的人、吃到的東西都是恩賜。
雖然身體並不是最健康,但是我覺得自己開朗了,更加勇敢面對現實和理解世上的痛苦。
在荷爾蒙治療的過程中,為了給自己一個目標,我戴了5條小手鍊,每過一年就脫掉一條。得到大家的支持,我圓滿的完成了5年療程。為了紀念這個日子,我們一家五口來到海邊。
我把手鍊解下,丟到海裏。
「拜拜乳癌!不要再回來了!」
我們歡呼拍手,慶幸大家還能在一起。
協平卻說笑:「媽媽您污染海洋啊!」我們笑得很高興,互相擁抱。
我做手術之前,曾經向上天祈禱:「我有一個小學五年級的兒子,我希望可以看到他中學畢業。可否給我5年生命?」
5年到了,我需要再次祈禱。
那我說什麼好呢?
我想來想去,決定說:「我希望可以看到孫子的臉。」
當晚我跪在地上祈禱。
我首先說:「多謝您給我5年的生命......」我本想繼續說下去的,但喉嚨裏面好像卡著一顆核桃,就是說不下去。感恩之思在我心裏爆發,好像是瀑布,把我的自私念頭都沖走了。
我沒法說下去,跪在地上一直無聲的流淚。
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最後我說:「若我還是有用的話,請把我留在人世。否則,我願聽天由命。」
患上乳癌之後,我參加了很多抗癌運動,成為了「日本抗癌協會」的大使,在日本推廣乳癌檢查。我們說服了政府派發免費檢查的優惠券,更籌款支持年輕醫生到美國進修專業技能;也資助學者研究治療癌症的方法和新藥。
我現在有很多癌症的朋友,大家互相支持、互相鼓勵。
我感到生命是無盡的,一個跑手跑完他的本分後,就交棒給下一個跑手。生命是不會完的,就算「陳美齡」離開這個世界,只要我能交棒給下一個跑手,人類的生命是會繼續的。
我應該做好自己的本分,有機會跑的時候,跑得長久一點,跑得有意義一點,減輕下一個跑手的負擔。
在交棒之前,我究竟還可以跑多遠呢?我不知道,也不需要知道。我只要每天早上起來跑好今天的路程,明天就讓上天為我選擇吧!
人生的38個啟示:陳美齡自傳
作者: 陳美齡
出版社:三聯
出版日期:2017/10/06
陳美齡(Agnes Chan)
歌手、隨筆家、教育學博士
1955年出生於香港,六兄妹中排行第四。1969年憑一曲Circle Game走紅港、台、東南亞;1972年憑藉《虞美人花》在日本作為歌手出道。先求學於上智大學國際學專業,後於加拿大多倫多大學(社會兒童心理學專業)畢業。1985年首次回國表演,以《歸來的燕子》、《原野牧歌》大受注目。同年結婚,翌年生下大兒子。1989年,前往美國史丹福大學攻讀教育學博士課程。留學期間的1989年當年,二兒子出生。1994年獲得教育學博士稱號(Ph.D)。1996年三兒子出生。之後,除了參與各類演藝活動,也兼任隨筆作家、聯合國兒童基金會亞洲親善大使、日本抗癌協會「微笑大使」、香港浸會大學特別教授等,活躍於各個領域。
2015年,繼大兒子、二兒子之後,三兒子也成功被史丹福大學錄取,一躍成為話題人物。隨著《50個教育法──我把三個孩子送進了史丹福》的日文版及中文繁、簡體版出版,引起很大回響。未及一年,《40個教育提案──把快樂帶回給香港學生》中英文版面世,代表她已成為眾人眼中的教育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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